《法制周报》记者蒋格伟文/图
近日，本报连续接到来自新邵、津市、汉寿等地村民投诉，许多村妇在一些冠以“公益”、“慈善”之名的“免费妇检”中受骗。
“不仅受了惊吓、花了钱，最终还被外人戏言"你们就是贪图小利、愚昧无知"”，一位津市棠华乡临东村的54岁妇女向记者埋怨。常德津市棠华乡多位村民向本报投诉在常德中韩友好医院“免费妇检”被骗。
通过乡镇妇女专干组织村妇女主任会议，再通过村妇女主任宣传发动，而后派车“包接包送，体检免费”，近年来，这种模式成为一些民营医院炙手可热的“摇钱树”。
事实上，2009年10月，本报就曾对长沙某些民营医院以“免费妇检”的模式攫取暴利的做法进行了曝光。而记者日前调查发现，一些医院利用“免费妇检”骗局牟取暴利的现象依然存在。
千名村妇“免费妇检” 花费10余万
今年5月底的一天，常德中韩友好医院一名卢姓医生来到位于常德津市的棠华乡，找到乡政府主管计划生育工作的副乡长陈晓兰，宣称自己医院与常德市红十字会联合，对全市妇女开展普查，希望得到协助。
此后，卢医生在全乡妇女主任工作会议上顺利发放了常德中韩友好医院的“免费妇检”活动的资料。卢医生在会上表示，妇女主任每组织一个村妇到医院体检，可以获得电话费补助10元。凑到8人以上，医院将派车包接包送。
6月9日，棠华乡妇女主任各显神通地开始了宣传、发动工作，有的通过广播，有的印发宣传单，更有的挨家挨户口头通知。一时间，“你去检查了吗？”成为了棠华乡村妇茶余饭后热议的话题。
朱英(化名)女，54岁，棠华乡临东村村民。参加中韩友好医院免费妇检后，在医生对其病情介绍时，她吓哭了。
6月17日清晨， 4辆自称为中韩友好医院的体检车在村级公路边接乘村民。“我们村和隔壁村近100号人在各自村妇女主任的带领下来到了医院”，朱英称自己及女儿也在其列。
朱英在医院交了10元的挂号费后，依次进行了数码阴道镜、妇科B超、白带常规、肝胆脾B超、乙肝筛查等一系列检查。此后，医生拿着检查报告单告诉朱英，“阴道镜检查结果显示，炎症较厉害，需马上注射消炎”。在医生的建议下，朱英交纳了340元消炎费。
6月18日，朱英如约来到医院接受治疗。医生告知她，经过反复研究，朱英病情严重，需另外注射一种消炎药物，所以在原来基础上要再交90元。
6月19日，朱英再次被医生告知，切片化验结果显示朱英宫颈糜烂很严重，需马上动手术。需再行交纳800元，用先进设备治疗。因为此前被告知接下来三天的治疗不需要其他费用，朱英身上仅带了200元。此时，医生称朱英若不及时治疗，很可能引发宫颈癌，会有生命危险。朱英马上被吓哭了。在医生的提议下，由村妇女主任担保，朱英支付200元先行做了价值800元的手术。
回到家里，朱英将自己的“病情”哭诉给在长沙打工的女儿。女儿听毕，马上安慰母亲，并建议母亲到正规医院重新检查。
6月20日，朱英来到津市妇幼保健院做相关检查。结果显示，朱英只是有轻微炎症，医生称只需开少量消炎药回家自行服用即可。
与朱英所在村临近的联合村妇女余秀(化名)，也去了中韩友好医院接受免费妇检。
余秀是位小孩才三个月大的产妇。经历了一系列的检查、化验后，余秀也被告知患有严重的宫颈糜烂，需消炎治疗。经过消炎、打针后，医生动员余秀动手术。因需在家喂养小孩，她检查后次日并没有去医院，而是拿着中韩友好医院开具的药物到当地卫生院注射。当地医生在获悉余秀生育不久后，当即拒绝给余秀注射中韩友好医院开具的消炎药，“阿奇霉素等两种药都是禁止产妇使用的，用了可能对小孩有副作用”。
得知此消息的余秀愤怒不已，“明知我小孩才三个月大，开哺乳期禁用的药是何居心？是疏忽还是他们医生的水平问题？”。次日，她找到医院理论。医院退还了316元药品费用，并声称将调查这个医生。“尽管如此，我三天时间还是在这个医院花费了801元”。余秀称。
与朱英、余秀的遭遇类似，从6月9日起至7月6日，棠华乡下属的黄金、临东、联合、奇山、理安等12个村，逾千名妇女先后在妇女主任的组织下，来到了中韩友好医院接受“免费妇检”。棠华乡系常德市一偏远小乡，地处津市市郊南端，下辖12个村，5300多户村民。
据统计，近一个月的时间内，棠华乡就有千余名妇女在“免费妇检”上累计花费了10余万元。
冒用政府或慈善机构名义活动
7月5日，棠华乡主管计划生育工作的副乡长陈晓兰接受《法制周报》记者采访时表示，之所以出现类似的情况是自己经验不足造成的。卢医生所称的普查项目刚好与县相关部门组织的“生殖健康村村行”项目互补，才答应了卢医生在全乡妇女主任工作会议上发放资料。“此前，常德女子医院、正健医院都曾来找过我，我都拒绝了。而中韩友好医院宣称是与常德市红十字会合作的，所以才同意了”。陈晓兰承认，在宣传过程中，医院曾承诺给予村妇女主任按人头计算每人10元回扣。
棠华乡乡长彭敏向记者表示，在核实记者调查的情况后，乡政府、纪委很重视，目前已介入调查，明确要求村妇女主任将回扣上缴乡纪委，禁止村计生专干参与组织妇女参与类似医院的“免费妇检”。
随后，津市计生局、卫生局相关负责人均表示将马上组织调查，调查结果将汇报市政府和常德市相关职能部门。津市市卫生局办公室魏主任表示，早前就接到过乡镇卫生院负责人的投诉，“他们这样骗，把农村医疗市场都搞乱了”。
7月6日，中韩友好医院办公室主任张俊杰向记者表示，自己医院确与常德市红十字会合作开展宫颈癌公益普查活动。而且在具体操作过程中，村妇们从来到医院到体检再到治疗，从始至终医院和医生没有强迫任何一位患者。同时，张俊杰表示自己医院只是将巨额广告费拿出来做公益，并没有任何过错。
“马上封杀，限期整改！”常德市武陵区卫生局副局长王喜杰向《法制周报》记者表示，此前接到过十余起类似投诉，对中韩友好医院的投诉，武陵区卫生局将严查严办，同时，将发文通知辖区内各医院，严格规范诊疗行为。王喜杰还称，“中韩医院法人代表承认医院并没有和市红十字会合作，活动是医院独自开展的”。
事实上，《法制周报》从去年10月就对长沙某些民营医院存在的以“免费妇检”的名义进行欺骗曝光后，在社会上产生了较大的影响，所涉医院马上终止了相关活动。“免费妇检”一度成为热议的话题。
“免费妇检”成为了伸向农村和社区医疗市场的一只黑手。此前，向“民营医院敛财黑幕”、曾担任过民营医院院长的吴新(化名)介绍，在湖南医疗市场，免费妇检从2002年开始。首发地点为长沙市内的某些社区和街道。起初，主要是福建莆田系在长沙开设的专科医院在开展类似活动，短时间内收到明显的经济利益，很快被其他医院复制、效仿。
因为这些医院在“免费妇检”过程中普遍存在虚假宣传，冒用政府组织或慈善机构名义。此间，各级妇联和红十字会成为了这些医院冒名的常客。
以政府部门、慈善机构来吸引妇女的信赖，而后通过夸大病情、欺骗治疗等形式来攫取利益最大化。在此过程中，基层妇女工作的专干往往会被医院通过补偿误工费、手机费等名目给予其回扣笼络。得到基层妇女专干的帮助后，“免费妇检”变得“规范化”、“计划化”。
湖南省卫生厅妇幼保健与社区卫生处处长姚宽保向记者表示，早在2007年底，省厅就此问题进行过专项调研，并早已在会议上明确通知各地市局加强医院管理，尤其是整治部分民营医院的医风、医德问题。
斩断背后医疗黑手
在记者采访过程中，从津市卫生局、计生局到武陵区卫生局，这些主管部门其实都对类似所谓的“免费妇检”都早有一个基本的共识“夸大病情、欺骗治疗”。但在实际管理过程中，他们普遍存在一个疑惑，“从整个过程来看，主管部门没有发现他们哪个环节有过错”。“如果是带了医务人员、设备下去进行义诊的话，我们可以从准入、备案上去制止、处罚医院，但是他们下去只是宣传组织，这样主管部门就拿医院没辙了。”
王喜杰表示，目前只能从医疗行为的方面去要求医院进行规范，但是找不到强有力的制裁条款，规范效果如何仍是个问题。
事实上，就主管部门疑惑的问题，作为组织免费妇检的院方对这一系列的法律法规早有研究。面对记者采访，张俊杰表示，医院没有义务到当地卫生局去进行审批和备案。
“这些医院往往对法律研究很透彻，擅长打擦边球”，姚宽保表示，当前湖南广泛存在中韩友好医院类似的“免费妇检”。这些医院往往在设备上无优势、医务人员素质参差不齐，只能通过类似的营销模式来增加收入。
近年来，加入“免费妇检”队列的民营医院数量上呈井喷式增加，主要一个原因是政府在推行医改中，其中公益事业的相关具体内容给民营医院带来了生存压力。同时，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，也不排除个别经营状况不好的公立医院加入“夸大病情”“欺骗治疗”的队列，就此主管部门应该尤为重视。
“妇女疾病的宣传、教育、引导不够助长了这些医院的得逞”，湖南省卫生厅妇幼保健与社区卫生处处长姚宽保认为打击“免费妇检”主要应该分三方面，一则媒体应用典型事例来教育、引导群众；二则各级卫生部门应该加大对医院的监管和处罚力度；三是各级卫生部门应该加大农村妇女大众卫生知识的普及。
“在必要时，我们会考虑向省政府汇报，通过卫生、计生、妇联等部门联合下文，禁止医疗黑手伸向农村市场。”姚宽保说。 (来源：红网-法制周报)
